捨我,其誰?2011-05-29
捨我,其誰?
”Somebody has to do it, so…. why not me?”
文:國際志工何任遠 博士 Dr. Christoph Merkelbach
翻譯:Erique
生命重要元素
我的父母告訴我一個充實的生命是由四樣同等重要的元素組合而成:美好而滿意的工作、健康而陽光的生活方式、藝術與音樂,以及服務社會。
公益家庭
我從小生長在亞琛的一個天主教家庭,坐落於德國境內靠近荷蘭與比利時的郊區。我的父親任職於保險公司,而我的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走入教育,成為人師。我的哥哥患有天生的聽障與自閉症,而我則是那一頭金髮,每一位母親都想擁有的可愛天使(當然有時也會變成惡魔)。我們是一個非常開放的家庭,常常有親友前來拜訪。爸媽時常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他們定期參加音樂會並為朋友與家庭成員舉辦派對。另外他們也十分熱心於社區服務,尤其為聽障朋友服務更是當中相當重要的一環。幾年過後,他們親手打造了聽障朋友專屬的社區照護中心。
接觸愛滋
來自於這麼一個熱心於社會公益的家庭,我自然對社會運動感到十分有興趣:我就讀護理,並如預期地,這使我與愛滋病患開始有所接觸。我大部分的同事,甚至醫生們,皆對這群總是一個人孤伶伶、甚少有人探訪與慰問的病人們感到畏懼。然而,我卻記得一位在醫院擔任志工,十分熱情、樂於助人而且友善的天主教修女。我永遠忘不了她給同事們的建言:「我們的工作不是批判,而是伸出助人的雙手。去讀讀那些關於愛滋的相關資料吧!」那位年老的修女當時已經八十多歲。
愛滋服務
時光回溯到1985年,我和一些朋友決定創立愛滋服務專線,盼以電話溝通的方式給予愛滋病患溫暖的擁抱以及提供協助。在當時,愛滋病並不受德國政府當局的重視,甚至在全世界皆然。人們總以為只有同性戀者、從事性行為交易者以及毒品濫用者才會感染愛滋。這個觀念於日後被證明是重大的錯誤。
也在那幾年間,我搬到了德國同志社群最為活躍的城市柏林居住。當享受著那裡迷人的夜生活的同時,我馬上面臨了身為同志非常棘手的問題:我的許多朋友們感染了愛滋。在愛滋醫療技術尚不發達的當時幾乎等於是被判了死刑。
異鄉罹癌住院 獲得珍貴友誼
離開了護理生涯,後來我開始學習語言學、中文,以及外國語言教學法。在這段學習期間我因學習中文曾在上海待了一年。從學校畢業後我來到台灣,開始了教授的研究生涯。
然而命運在35歲那年重擊了我-我被檢查出患有一種罕見的癌症,必須開刀切除腫瘤。在那個時候,我才懂得什麼是朋友:當然,我的爸媽也來到了台灣照顧我,但是我台灣的朋友們幾乎24小時輪班陪在我身邊超過兩個多月(這令我和我的家人大大地感到震驚),更感人的是,他們同時也接待我身在國外的父母,安置他們在台灣這段期間的生活諸事。坦白說,我原本並不認為會接收到這麼多的關心。身為一個待在台灣的外國人,這真是一個令人驚訝而難忘的經驗。在往後復癒的日子中我從我的台灣朋友甚至一些我不知道是誰的人身上得到許許多多的支持與幫忙。
享受生命之餘 自覺生命之匱乏
現在,我是台灣大學的副教授,研究並教授德文以及語言教學法。我每天運動,工作之餘參加台北愛樂室內合唱團。而且我與我的伴侶幸福安穩地度過了十四個年頭。我享受生命!
然而有一天,我突然覺得自己的生命少了些什麼:那是一個我即將出訪國外進行研究的傍晚,我漫步於台北的街道之上,看見了兩位小朋友在便利商店門前嬉戲玩耍。他們非常可愛,我便停下了向前的步伐,看他們遊戲著。但不一會兒,我覺得很奇怪,那麼小的小朋友怎麼都沒有大人看管著?突然,有一位老太太向我走來,她說:「小心!這些小朋友和一些愛滋病患一起住在對面那個陰暗的房子裡。」我感到十分的生氣(我總是容易動怒)並向她說不應當這樣看待他們,隨後便離開了那裡。
起念擔任志工
回到家中,我馬上告訴我的伴侶這件事情,然後我們決定上網查查那是個怎樣的地方。原來,那裡是愛滋療養院,名稱為「關愛之家」的所在地。因此我打算這次從國外研究回來後去那裡擔任義工。甚至想要領養一個小孩。然而,說的容易做的難,半年後我回到了台灣,我發現關愛之家周遭的鄰居們(多是有著不錯社經地位的高知識分子)十分不友善,他們打算訴諸法律管道要求院方遷離那個地方。我除了感到震驚,別無其他。
沒錯,我仍然想著領養愛滋寶寶這件事。但我一位身為三個孩子父親的好朋友建議我或許可以加入那個團體,並為那裏的孩子提供一些教育資源。
與台灣關愛結緣
過了幾個月,當那天傍晚漫步街畔的鮮明記憶從腦海中逐漸褪去,我又再次感到,自己的生命少了些什麼。這次,我終於有了動力再度前往那療養院。我找到了確切的所在位置,並且敲門入內,稍稍地問候了一下自己能為他們做些什麼。這次的拜訪讓我非常訝異:裡面有剛出生的嬰兒、蹣跚學步的寶寶…等各個年齡層的小孩都有,這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另外也有許多年紀大小不一的成人病患,有的甚至因為病況較重幾乎成為了植物人,這讓我想起卡謬《The Past》當中的場景。在德國的護理經驗使我對這裡簡陋的環境感到訝異,但更令人驚喜的是,這裡的人們相互尊重,對彼此都有著無限的愛與關懷。他們對生命懷有著豐沛的熱情。一個溫暖(但也時而失序)的大家庭頓時走入我的心裡。
真正地活著 生命感到幸福與滿足
迄今,我走入這裡已經快滿兩年了。每個禮拜五我都會來這裡探望他們並做些不一樣的工作。有時候很累,有時候也會感到無聊,但大部分的時候,在這裡總讓我興奮與開心。每個禮拜五我都覺得自己真正地活著,像是活在開心的假期當中,遠遠地離開了沈悶的學術工作。最重要的是,每個禮拜至少來這一次,讓我對生命感到幸福與滿足。
開設服務課程 引導學生勇於付出愛心
今年我藉由開設服務課的機會,帶領一些台灣大學的學生來這裡與小朋友們相處。因為關愛之家本身較特殊的性質,我原本以為根本不會有學生想選修這門課程。然而,在第一次的課堂中竟然出現了八名學生,後來甚至更多。他們一點都不感到害怕,每一個人都熱於幫忙並且開放活潑。當然也非常榮幸從教育部得到了一些經費,所以我們能買一些玩具或必需品給那裏的小朋友。我們帶小朋友們烤過餅乾、去動物園,或是爬山。學生們都非常熱心-甚至在課後還去幫忙幫傢俱與整理那裡的新環境。對於學生們的付出在我們每一個人及小朋友心中留下恆久而美好的記憶我真心地覺得感到開心。
捨我 其誰
有一次一位學生問我為什麼願意花時間在那裡,我的回答再簡單不過:「如果這件事一定得有人去做,那麼不是我,是誰?」
我非常開心能夠成為這裡的一員,我享受這裡的一切。而且我從這兒得來的快樂似乎也在我周遭朋友的心中發生了作用:德式烘培坊〝烏嬤〞的老闆娘每個禮拜有三天會將店內多的麵包帶到這裡與大家分享,其他朋友們捐了一些衣服,或是以他們可以的形式提供了不少的幫助。
加入關愛之家給了我機會認識許多的生命英雄,他們以各自的方式為生命努力著。擔任義工也讓我真正走入台灣的社會,我知道在這裡的日子都將會是美好而充實的每一天!